柳刀

因为最近一直没时间写稿，所以情人节把旧文搬运到lof来。

新的一年也会一直爱五伏的。

大家新年快乐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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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.

 

“多少钱？”

“一千万。”

伏黑惠下意识捂口袋：“这么贵？你怎么不去抢！”

“全世界戴墨镜的猫就这一只，拒不讲价。”

伏黑惠看傻子一样看着老板：“给它把墨镜摘了，不就是只普通的长毛白猫吗？”

老板坐在摇摇椅上，抠了抠脚，说：“那不一样，这只猫的品种叫黑眼镜猫，墨镜自古以来是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”

伏黑惠：“……”

他没耐心和这明显耍赖敲竹杠的人谈判，但又不好冲着普通人动手，只能按捺怒火，抬眼看了看老板身后。

这里是个鸡飞狗跳的宠物清洗中心，虽然打着“宠物清洗中心”的招牌，但伏黑惠已经用他5.0的视力看到房间内的厨子正手起刀落，遍地鸡毛。脏得几个月都没洗的流浪泰迪哈哧哈哧地在老板的小腿上蹭来蹭去，满脸陶醉，还时不时眼馋地去瞧笼子里干净整洁的白猫。

——真正意义上的鸡飞狗跳。

虽然说伏黑惠倒也不认为这些人会把猫狗带进厨房手起刀落，但是……

笼子里乖巧匍匐的白猫突然打了个呵欠，墨镜微微下滑，一双湛蓝的猫眼安静看向伏黑惠，通透虹膜上映出咒术师小小的身影。

真没办法。

伏黑惠压低了声音，突然有种小时候去小卖部买面包时同样的困窘，说：“我没这么多钱。”

老板抬眼看看他：“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，那我给你打个八折。”

打八折，八百万。

伏黑惠咬牙：“……就不能再便宜点？”

老板不乐意了，从裤兜里掏出个电动剃须刀，跃跃欲试地去靠近猫咪漂亮的长毛。

“到底买不买？”

滋滋呜呜的振动声响起，伏黑惠就跟看《电锯惊魂》一样露出惊恐神色。

“我买！”

 

将沉甸甸的白猫小心抱进怀里，伏黑惠一边感受着长毛尾巴一甩一甩的触感，一边绝望地想，他肯定是疯了。

 

 

02.

 

“你肯定是疯了！”

来自乡下的钉崎野蔷薇抓狂道：“八百万！我要是有八百万干点啥不好？早在东京买房子了！话说回来你哪里来这么多钱？”

伏黑惠将猫咪放在腿上，垂眼替它顺毛：“我把九年里的零花钱都存下来了。”

钉崎满脸都写着一言难尽：“普通人能有这么多零花钱？说真的你是不是被谁包养了？”

“不，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！”钉崎拍拍脑门整理思绪，然后指着他腿上完全看不出品种的猫，“就算它长得再好看，它也不值八百万！”

虎杖悠仁凑过去蹲下，勾勾食指想去挠猫的下巴，被猫一爪子不由分说地按下来。

“还挺有脾气嘛。”虎杖笑了起来，也不强行去逗，抬头看向伏黑惠，“这猫是什么品种？很漂亮啊。”

伏黑惠回想了下老板的话：“黑眼镜猫。”

钉崎简直开始怀疑人生：“……这种鬼话你也能信？”

“嗯？什么黑眼镜猫？你们在说我吗？”二年级生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，正巧听见三人对话，熊猫立马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。

“伏黑买了只猫哦！听说品种叫黑眼镜猫！”

真希看傻子一样看过来：“哈？给它把墨镜摘了，不就是只普通的长毛白猫吗？”

——只能说有禅院血统的人连吐槽都一模一样。

而钉崎已经不想多言了，开门见山：“这猫，花了八百万。”

画面静止三秒。

真希：“真的？”

一年级三人组异口同声：“真的。”

“……伏黑惠你疯了吧？！”

“……木鱼花。”

 

一阵兵荒马乱后，真希试图去拨猫咪的胡须，被猫麻溜按住。

“嘿，挺有脾气啊，我非要——”

伏黑惠见情况不对，抱起猫躲开：“别招惹它。”

看他把猫宝贝似的护在怀里，真希突然明白了什么，说道：“这猫，明显长得很像五条老师吧。”

虎杖这才神经大条地反应过来：“哎？真的！还戴着墨镜，看上去更像了。”

钉崎也试图去戳猫咪，却被伏黑惠一转身挡住，于是她不高兴地啧了一声：“听说猫都有九条命……这猫取名字了吗？不然叫九条悟吧。”

“九条吗哈哈哈！”

“别闹了。”伏黑惠本就在真希洞悉一切的眼神下有点局促，听见同级的玩笑更气恼，“我累了，先回房间休息。”

“喂，惠。”真希在他背后叫住他，仿佛透过那个已经抽条长高的背影，看到了曾经在禅院门口外乖巧等待五条悟的小孩。

 

 

 

在还未离开禅院家时，真希是见过一次伏黑惠的。

小小的，又瘦，孤零零站在禅院府邸门口，像只瑟瑟发抖的弃鸟。

那天禅院府内动静很大，为了抢夺伏黑惠的抚养权，明明才二十岁不到的五条悟强行闯入，被整个禅院家的咒术师拦在外院中进行决斗。真希不受宠，没资格进内院躲避，只能抱着扫帚藏在假山背后，看一众人打得天翻地覆。

五条悟那时还没有掌握领域，而单纯靠杀伤力百分百的术式制人，尤其是在对手众多的情况下，要想不杀人闯入，难免还是有点吃力。

咒力如沼泽在整个院子内翻滚，各种各样的术式悉数朝着五条悟攻去，却又在还未触及之时被利落斩断，颓颓落入地面。

五条悟额角出了点汗，一双蓝眼在晦暗背景中凸显得更似无情：“下一个。”

“可恶！”守在府邸门口的人咬牙，转头看向双手攥着书包肩带的伏黑惠，不由分说将人拉起，“你跟我走！”

“放开！我不去！”

“不去也得去，来了还想走？”

伏黑惠挣扎不得，情急之下一口咬上守卫的手背，痛得那人大叫起来。

“你这小鬼——果然和你爸一样，都是养不熟的狼！”

守卫抬起右手就要掌掴，伏黑惠下意识闭眼打算忍受，却蓦地有一道裂缝黑蛇般从院内直突而来，刹那间碎石满天，禅院的门槛同地面陡然一沉后轰鸣裂开。

守卫对这异变措手不及，脚步不稳摔倒在地，而伏黑惠却在他快要跌入裂缝时，被一只手拦腰护住，搂至温暖怀抱中。

原来是五条悟从院子深处瞬移了出来，在救下伏黑惠的时候他甚至还保持着施展虚式茈的手势。

似雪额发半遮住眉眼，五条悟猛地抬头，直勾勾地瞪向守卫——

“你敢动他？”

方才还打算使绊子的人顿时噤声，慌忙蹬腿后退几步。

“够了。”内院传来隐怒的喝止声。

所有人都转头望去，看到禅院直毘人从内阁缓步而出。

“五条家的小鬼，你是想把我整个禅院都拆了吗？”

而后的事情真希就无从得知了，只知道五条悟跟着禅院直毘人进了内阁，长辈们气急败坏的怒吼整个院内都能听见。

几乎是过了一整天的时间，五条悟才从内阁匆匆跑出。他闯入的时候带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，堪称是“天上天下，唯我独尊”的杀胚，走的时候却毫无风度，耸着肩膀，一溜烟小跑到门口，然后牵起了仍旧等待着的伏黑惠的手。

“怎么手这么凉？哎呀哎呀，早知道就叫你跟他们进屋去等我了。”

小孩冻得嘴唇发白：“你是在帮我脱离禅院，要是我因为怕冷就受禅院家的恩惠，对你的立场会很不利。”

五条悟浑身戾气都烟消云散，只蹲下来看着小孩笑：“想得还挺周到，你真是一年级生？”

伏黑惠不理会他的夸奖：“说吧，让他们放人你答应了什么条件？如果是钱的话，我以后会还……”

五条悟打断他，伸手在对方毛茸茸的头顶磨蹭：“什么钱不钱，你一个小鬼能花多少钱，一定要还情的话……那以后就成为了不起的咒术师给我看吧。”

“对了，说到咒术……你现在会用术式了吧？我今天这么辛苦，先变个猫猫给我看？”

小孩做了个手势，两条小玉犬从他的影子中探出脑袋，奶声奶气地嗷嗷两声。

“没有猫猫，只有狗狗。”

五条悟做作地苦着脸：“我还以为能看到长毛猫咪呢，以后能试着召唤吗？”

“……我不确定，调伏仪式不是我能控制的。”

眼见小孩露了点沮丧表情，五条悟不敢再逗他，赶紧安慰：“好啦好啦，狗狗也行，狗狗我也喜欢！”

他心情极好，说完后直接将小孩抱起，往来路的方向走：“走了，我们回家。”

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远离沼泽般的禅院府邸，真希独自在他们背后看着，竟开始羡慕起来。

 

她后来才从仆人们的口中得知，五条悟为了伏黑惠，花了十亿。

而现在，伏黑惠为了一只仅仅只是神似五条悟的猫，花了八百万。

 

其他学生对二人的渊源不甚清楚，或许无法理解，但真希却是明白的，五条悟和伏黑惠的关系绝不仅是师生这么简单。

可五条悟如今却……

 

她不再去想，只抬眼看向已经比自己还高的伏黑惠。

真希语调沉稳温和，不仅仅是作为前辈，也是作为远亲姐姐，说出了安抚劝慰的话语——

“一定会没事的，毕竟他是五条悟。”

伏黑惠抱着猫的手臂微微收拢，没有回头：“嗯，我知道。”

他反手关上门，耳边蓦地安静下来。

 

 

五条悟已经在狱门疆里封印半年多了。就算涉谷血战已经结束，就算真人已经被祓除，就算假夏油杰已经被击败，可等他们赶到地下五层时，看到的只有牢牢陷在地面裂痕里的狱门疆，任何人都对如何打开它毫无头绪。

既然不知道打开的方法，那就只能等五条悟自己从内破坏狱门疆出来。

于是回到最开始的局面——所有人该疗伤的疗伤，该休息的休息，地下五层被“帐”保护起来，除了五条悟不允许任何人出入。

这就又变回五条悟一个人的战斗。而这场战斗持续了半年都还未结束。

伏黑惠叹了口气，抱着猫疲倦地躺到床上。

在初见的时候，五条悟曾经告诉过他：“你要变强，至少要强到不会被我甩开太远。”

但说起来简单，做起来谈何容易。所有人都被五条悟甩在身后，就算拼尽一切想要帮上他的忙也是徒劳。

伏黑惠朝着天花板伸出手，有点灰败地想，或许全世界与五条悟的距离都是“无限”吧。

一直懒散趴着的猫突然动了下，起身走到伏黑惠枕头旁。
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伏黑惠像同自己的式神相处一般，友好问道。

猫自然不会回答，但它主动低下头来，轻轻蹭了蹭伏黑惠的脸侧。

“这可真是……”在感知到毛茸茸的温暖触感后，伏黑惠顿时绷不住情绪，翻转手腕搂住猫，将脸整个埋在它厚厚的白毛里。

“我真的是疯了。”

 

绝对是因为那家伙才疯的，整天都想着他的事，恍惚间总觉得能看到他的脸，所以才在看到这只猫的时候，疯狂笃定它一定和五条悟有所联系，花再多钱也要买回来。

能有什么联系？一只猫而已。

伏黑惠的眼尾洇出些许湿意。

唯独的关系大概就是……他能透过这只猫，缓解对那个人的思念罢了。

 

 

 

伏黑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，他做了一晚上的梦，其他混乱情节都不太记得，单单清楚看见在梦的最后，五条悟笑着朝他俯下身来，随后温暖柔软的触感覆在了他的嘴唇上。

世间仅有的六眼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，伏黑惠怔怔地望进去，只觉得胸前沉重又温暖，像是有什么蛰伏已久的热烈情绪要抑制不住地汹涌出来。

而梦里的五条悟全心全意地看着他，最后微微拉远点距离，以气声道：

“喜欢吗？惠？”

伏黑惠猛地睁开眼睛，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通透湛蓝的竖瞳眼眸里。

昨天买回来的猫正伏在他的胸前，沉重……又温暖。

它颇享受地舔舐着他的嘴唇，就算看到人醒了，也只是顿了顿，然后又胆大妄为地舔了一下。

伏黑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，严肃地用双手托起猫：“你不对劲。”

猫乖乖任由他把自己架着，向下拉伸成了长条状。

然后它抬头直视着伏黑惠，臭不要脸地露齿一笑。

 

 

“哈？猫怎么可能会做‘笑’这么复杂的表情，你看错了吧。”

钉崎狐疑地看了伏黑惠一眼，俯身打算去扯猫的脸颊，被猫一爪子给按住手指。

“是那个对吧！”电视儿童虎杖冒出来，“柴郡猫！那种会笑的猫脸对吗？”

“……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。”伏黑惠去把和钉崎斗智斗勇的猫抱起，满脸纠结地研究着，最后抖了抖手，“笑一个。”

猫胡须微动，噌地咧开嘴。

刚才还在质疑的两人立马宕机，万分惊恐地看着笑得比人还欠揍的猫。

“——它笑了？！！”

 

 

03.

 

一年级生三人组以伏黑惠为首，伊地知充当司机，俱是神情严肃地坐在车内。

伊地知从后视镜看看三人：“我说啊，最近好像没有任务要出吧？为什么你们都是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，搞得我也紧张起来了……”

伏黑惠抱着猫，端坐在中间还算淡定：“是他们俩执意要我带着猫去找老板问清楚情况。”

伊地知很感兴趣：“什么情况，这只猫生病了？”

被提及的另外两人分别坐在后座两边，恨不得把人整个贴在车门上，离伏黑要多远有多远。

虎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只猫，紧绷绷地说：“那只猫，会笑。”

伊地知笑了起来：“怎么可能会有猫做出笑的表情啊，这又不是都市传说……”

他话还没说完，伏黑惠就木着脸将猫怼到伊地知脸侧，猫同他心有灵犀，配合地扭头一笑——

“啊啊啊啊见鬼！！”

汽车顿时失去控制，以歪七扭八的蛇皮走位在公路上飞驰。

 

 

在三分钟的速度与激情后，车速终于稳定下来。而车内的情势大有逆转——伊地知依旧在满头冷汗地目视前方开车，钉崎和虎杖却从后座挪到了副驾驶座，两个人宁愿手肘掣着手肘，膝盖抵着膝盖，也不想再在后排落座。

空荡荡的后排只剩下伏黑惠和猫面面相觑。

“你们够了没？”伏黑惠冷着脸，“祓除咒灵的时候都没见你们这么怕过。”

“不是，你没听说过那个都市传说吗？”钉崎不可思议地问。

伏黑惠皱着眉，觉得莫名其妙：“都市传说是什么？”

在他的前十五年人生里，不靠谱的甚尔肯定不会给他讲睡前故事，五条悟和津美纪又都是讲童话的纯粹光系，而上学之后……谁有胆子给校霸讲都市传说？

所以在这方面他意外地要落后同龄人很远。

虎杖好心给他解释：“听说，遇到会笑的猫的话，不久就会发生不幸的事情。”

钉崎更是紧张地嘱咐伊地知：“伊地知先生，车速请降到30码！我已经有被诅咒的感觉了！”

伏黑惠将信将疑地抚摸着猫：“要是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，那我反倒想将它调伏作为式神……算了这不重要，话说回来——”

他抬起头来，百思不得其解：“我们遇到的不幸的事情还不够多吗？姑且该习惯了。”

前排三人悲愤地异口同声：“话不能这么说吧！”

而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，还乖乖坐在伏黑惠怀里，打了个呵欠，然后用力向后蹭蹭，在少年的胸腹上沾满自己的气味和掉落的毛。

 

可等到他们来到买猫的地方时，就连伏黑惠也神色凝重起来。

宠物清洗中心的招牌还在，屋子里拔毛杀鸡的人也依旧，那只脏兮兮的流浪泰迪一见到伏黑惠就兴奋地蹭了过来，不料他怀里懒洋洋的猫突然精神抖擞，炸着浑身毛将泰迪喝退了去。

但是问题就在于——

“老板不见了。”伏黑惠揉揉眉心，隐约察觉出这事不太正常。

钉崎左右看看：“会不会是骗了你的钱就跑了？”

伏黑惠摇摇头，没有回答。他抱着猫走进清洗中心里边，探头到厨房窗口处，问道：“请问，你们老板今天不在吗？”

厨子停下刀，怀疑地看过来：“老板？我就是这里的老板，你找我什么事？”

“你是老板？”伏黑惠更觉得不对劲，“之前我来的时候，不是有个人坐在外面卖猫吗？”

“哦，你说那个人。”厨子回想起来，“那就是个找我借板凳坐着休息的路人啊？那天看到你，我还挺纳闷你们在说什么呢。”

伏黑惠有些急切地打断他：“那个人现在在哪里？”

“我怎么知道，都说了是路人了。”

虎杖和钉崎跟过来，听完这话皱起了眉。

“来路不明……很可疑啊。”

“现在五条老师不在，万一有诅咒师想来攻击学校，说不定就会用类似的迷惑性陷阱，比如带着诅咒的猫，或者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地雷什么的……”

“抱歉。”伏黑惠在听到他们的推理后打断，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猫，“虽然来路不明，但我果然还是想留下它。”

猫咪耳朵微微一动，抬眼透过墨镜看向少年。

伏黑惠咬咬牙，清瘦的下颌线显出坚定轮廓：“如果它真的有问题，我会负起全部责任。”

钉崎和虎杖都愣了下，一齐露出无奈的笑容。

“果然是伏黑才会说的话。”

钉崎不屑地侧过头去：“切，一只猫有什么好怕的，你喜欢就留下来咯，就当我们是共犯好了。”

虎杖也赞同点头，伸过手又想去撸猫，果不其然被猫用爪子按住手指：“虽然它不太好伺候，但要是伏黑的话，养它肯定没问题的。”

伏黑惠眼里也露出些许笑意，松了口气：“谢谢你们……”

 

然而还未等他们往回走，整个宠物清洗中心的光线蓦地一暗，强大的咒力从屋子深处冲刷而来。

天花板节节拔高，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又重组，风和云突兀地出现在众人头顶，咒力旋涡中间传来低低咆哮。

三人的表情顿时僵住。

这是生得领域！伏黑惠率先辨认出来，立马回头吼道：“伊地知先生！快布帐！”

他只来得及说完这一句话，长满獠牙的咒灵就从旋涡中朝他扑来！

“伏黑！”

“玉犬！”

玉犬·浑从伏黑惠的影子中跳出，狠狠咬在咒灵的脖子处，用力拖动着它远离主人的方向。

“不知井底！”

青蛙长舌迅速探出，拉扯住咒灵四肢，同玉犬一起将它牢牢制住。

直到这时，所有人才看清了这个咒灵的长相——庞大如山，青背灰腹，眼里闪烁着赫赫凶光，看上去像座在城门挂了两个诡谲红灯笼的幽暗鬼城，缓缓蠕动的咒力在它周身游走如浪潮。

特级。

已经久经百战的三人在看清咒灵的瞬间就得出结论。

“靠，都说了看到笑脸猫会很倒霉！”

伏黑惠至今都还将猫好好护在怀里，听到钉崎的叫骂又气又好笑：“倒是有点面对特级的自觉啊！”

“单打独斗都有过，这次怕什么！”钉崎比他还凶地吼回去，但转而又笑得怀念，“不是还有你们嘛。”

虎杖也摩拳擦掌：“说起来我们很久都没共同战斗过了，一起上啊！”

“那就一起上！”

影术法，刍灵咒法，径庭拳！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一年生默契地朝着咒灵进攻，可咒灵身为特级已经拥有了独立智慧，在知道硬扛不过后转而朝着一旁吓得崩溃的清洗店老板扑去。

“不好！”伏黑惠距离老板较近，率先看出咒灵动向，因此不假思索地转身，在鵺的带动下飞速赶到老板面前。

虽然时间紧迫，可能来不及抗敌，但是……

伏黑惠咬咬牙，以影子在地面形成凹陷陷阱，想要再现当初在涉谷对战甚尔的招数——就算他躲不过这道攻击，至少能让咒灵攻击方向失误，从而让自己躲过致命伤！

那头的钉崎和虎杖也早已反应过来，匆忙想要从背后拖住咒灵，奈何特级的速度极快，身影从他们指尖转瞬划过，高举着带有利刃的右臂朝着伏黑惠狠狠斩下。

电光火石之间，伏黑惠怀里的猫突然从他臂弯跳起，墨镜在它动作间滑落，露出一双湛蓝通透的眼眸。

猫在半空中迎向咒灵，然后抬起了一只圆滚滚的白爪——

“砰！”

轰鸣骤然传来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强大术式径直将咒灵炸入墙壁，被熔断的钢筋汩汩淌下，火花和烟尘冲散了生得领域，整个房间恢复为落魄肮脏的清洗中心。

那个咒力……在场的三人组头昏耳鸣，怎么感受都觉得熟悉。

猫咪在秒杀特级后轻盈落地，似乎想要条件反射地抬爪舔舐，但又堪堪忍住，端坐在三人面前，露出一个臭屁的笑容。

“喵。”它甚至连叫声都是熟悉的男人声线。

钉崎和虎杖俱是露出见了鬼的表情：“五条老师？！！”

那头的咒灵尚在苟延残喘，努力自愈着想要逃走，白猫看都不看，抬起爪子又是一击——

“砰！”

一根手指掉地，特级咒灵烟消云散。

 

此乃，反转术式·赫·喵喵拳版·五条悟限定。

 

 

04.

 

死寂。

房间内所有人都保持石化状态，震惊地看着白猫。

“一只猫有什么好怕的？”猫侧头质问钉崎。

钉崎疯狂摇头比叉。

“不太好伺候？”猫又转头看向虎杖。

虎杖爽快至极，直接一个土下座。

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自己曾经打算逗猫，却被对方以爪子按住的场景。而那只按住他们的爪子，刚才将吃了宿傩手指的特级，瞬间轰成了渣渣。

这下连钉崎也果断土下座了。

猫哼哼一声，又去看伏黑惠，结果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说话，自己的学生就主动走上前来，朝着他脑门狠狠一拳揍下去。

“嗷！痛！”风光话是再也说不出来，猫用爪子捂着脑袋蜷成一坨。

 

 

回程，车内。

猫尚还捂着脑袋，没精打采地趴在伏黑惠腿上，像是被揍狠了。

伏黑惠看他这模样，心里也很过意不去，一边懊恼自己意气用事，一边努力解释：“你要真是五条老师，不是会无下限术式的么？”

“对啊，要是五条老师，绝对不可能被伏黑打到的。”虎杖又跃跃欲试想去戳猫，被那只山竹爪爪颇有威胁意味地喝止了。

伊地知还沉浸在“会笑的猫=五条悟”的震惊事实中，虽然他曾经也一直认为“五条悟=倒霉”，但这个“倒霉”被具现化出来，还是让他忍不住起疑。

他努力镇定心神，透过后视镜去观察那只猫。在他身后的是三个孩子，所见过的尔虞我诈、阴狠暗斗都尚少，而他是这里唯一的成年人，必须负担起责任，不能被这只猫可爱的外表冲昏头脑。

伊地知轻咳两声：“这么多年，我从来没见过能将人变成猫的咒术，而且，五条先生不是在狱门疆里吗？我觉得这只猫的疑点还有很多。”

猫长毛微炸，猛地转头看向后视镜：“伊地知你等着被我掌掴吧。”

“咿！”伊地知双肩一耸，顿时不敢再说。

反倒是伏黑惠沉着脸，握紧了猫咪的前爪：“这种怀疑也不是没有根据。涉谷的时候，夏油先生不就是这样吗？你要说你是五条老师，得证明给我们看。”

车内的气氛变得沉重，所有人都想起了那场伤亡惨重的血战，因此不敢掉以轻心，俱是防备地盯着猫咪。

猫也静静地直视着伏黑惠，缓声问：“那你想要怎样的证明？”

“共同记忆是不会说谎的。”伏黑惠早就做定打算，“肉体和灵魂只要存在其一，就有机会找回当事人的记忆。但单独一个人的记忆有被篡改的可能性，因此需要两个人来进行证明记忆的真假。”

“只要是唯独两人才拥有的共同记忆，任何想要伪装的外人都不知情，那么就不会存在说谎的嫌疑。”

猫依旧淡然地同他对视，语气里甚至有循循善诱的意味：“所以，你打算怎么做呢？”

伏黑惠没有回答他，转而对伊地知说：“请将我单独放到宿舍门口，其他人不要跟过来。”

虎杖不同意道：“怎么能让伏黑一个人去！万一有危险怎么办？”

伊地知却是立即服从，将车停在了一年级生的宿舍门口。伏黑惠等不及同他们解释，直接打开车门，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，关门，反锁。

伊地知摁下车门锁键，阻止住准备跟上的两人：“悠仁和野蔷薇就不要跟上去了，这个方法的确是可行的。”

两人表示不解：“为什么？”

伊地知一脸理所当然，甚至语气里有“你们这都不知道”的震惊疑惑：“因为五条先生和惠共同相处了整整九年啊，惠是被五条先生带大的。”

“欸？？？？？？”

 

 

 

05.

 

现下只剩伏黑惠和猫共处一室。伏黑惠想了想，谨慎地展开了嵌合暗翳庭，以防猫露出破绽逃跑。

猫倒是没什么意见，还颇欣赏地环顾四周：“现在的领域很像模像样了嘛。”

“别说废话，考验正式开始，只要你答错一次，我就会立马杀了你。”

猫眯了眯眼睛，松懈地在领域内趴下来：“说着‘杀了你’这样的狠话，却没有使用那一招，惠，你成长了不少哦。”

“都说了别废话。”伏黑惠一听那道声线就要心软，只能自己抢先说道，“我会问你五个问题，你必须将这五个问题全部回答正确，才能证明你是五条老师。”

猫歪歪头，语气里带上怀念：“啊，是那个啊。”

 

 

一年前，无所事事的年少暑假。

溽暑从庭院内的草木间升腾而起，空气闷而厚重，像是作势要将整个五条府邸都浸泡在青绿色的潮气中。才从浦见东中学毕业的少年往下拉了拉衣领，湿漉漉的颈项在暴烈阳光下反光出玉一般的温柔润泽，发育期的喉结已经凸显出小小的一点，看得人心痒痒想要咬上去。

“好热。”

一旁的五条悟饶有兴趣地撑着头看他：“这点热度就受不了的话，进入高专会很辛苦哦，毕竟学校穷，至今拿不出资金做夏服。”

已经习惯每个暑假都跑来避暑的伏黑惠往后躺倒在走廊上，烦躁地用手臂挡住眼睛。

“那你就拨点款啊，你不是五条家主吗？”

五条悟啧了一声：“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，才让你产生我是在做慈善的错觉？”

被抚养九年的少年抬起手臂，指了指自己，又理直气壮地看向他：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
“你小子。”五条悟心知对方是在故意气他，伸手在那凌乱翘起的黑发上胡噜了一把。

“我以前说过的吧，我对你可不是做慈善，而是在培养能够站在我身侧的同伴。”

五条悟收回手，为自己和伏黑惠盛上梅子汤。五条家的器皿自然用的是上等，瓷杯薄如蝉翼，雪似的成色在光线下呈半透明，绛色汁水同冰块一同落入杯中，泠然声响在蝉鸣聒噪的夏日也清晰可闻。

伏黑惠安静听着冰块碰撞的声音，突然说道：“我是不行的吧。”

五条悟手上动作一顿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秤前辈，乙骨前辈，或许今后还会有其他人……”伏黑惠坐了起来，垂着眼睛不敢看身边的人，“他们或许能够成为你的同伴，但是，我不行。明明被最强的咒术师亲自教导了这么多年，除了这些——”

伏黑惠说着做了个手势，一只脱兔从他影子中跃出，跳进他的怀里。

他和兔子不约而同地抬头，用毛茸茸的视线看向五条悟：“我几乎称得上是毫无长进。”

“当然，我也有自己的杀手锏，或许能够在未来的某场战斗中派上用途，但用了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，这样的人可没办法成为你的同伴。”

“惠你啊……”

伏黑惠在听见监护人的声音后，不自觉紧绷了身体，有点害怕听到接下来的话。

然而下一瞬五条悟就直接扑了过来，嬉皮笑脸地将他抱进怀里不住揉头发，那只被召唤出来的兔子惊慌失措地跳开，不知躲到了庭院中哪块假山背后。

“你干什么！”

“刚刚那个！再表演一次给我看看？惠抱着兔子看过来的样子好可爱！我心都软了！”

“……去死吧！！”

早知道就不说这些了。伏黑惠气鼓鼓地想从对方怀抱里退出来，却被五条悟不由分说地用手臂揽紧，头顶传来对方下巴轻轻磕上来的触感，脸侧则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胸腔的微微震动——

“我还从来没被人小瞧到这种程度呢。”

伏黑惠被迫伏在五条悟胸前，不解地问：“这是什么意思？我没有小瞧你。”

“那我们玩个游戏吧！”

五条悟拉开距离，一双湛蓝眼睛从墨镜上方望过来：“我问你五个问题，你要是全部回答正确，我就学猫叫给你听，回答错了你就学猫叫给我听，怎么样？”

伏黑惠跟不上这人脑回路：“所以干嘛要学猫叫……”

“好的第一个问题开始。”五条悟不管不顾地打断他，快速提问，“五条悟在决定培养同伴后，第一个找到的人是谁？要说出名字哦，不然就算答错。”

伏黑惠早就习惯在这人蛮不讲理的时候放弃思考，只好顺从回答：“伏黑惠。”

“那五条悟期待看到长毛猫猫的术式只能来自于谁？”

“伏黑惠。”

“五条悟第一次施展领域是带谁旁观？”

“……伏黑惠。”

伏黑惠渐渐明白过来，面前的人……是在用所有的提问来回应他刚才自暴自弃的话。

“五条悟最经常带在身边进行课外教学的人是谁？”

“伏黑惠。”

所以他刚才说是“在小瞧他”，因为，五条悟既然选择了伏黑惠，那么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，但这样长达九年的珍惜重视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消极拒绝，这不就是在嚣张地反驳着，说是他五条悟看错了人吗？

伏黑惠眼眶有点发热，明明被对方倾注了大量心血，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轻易自暴自弃啊。

而这时头顶传来最后一个问题：“五条悟喜欢的人是谁？”

伏黑惠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，条件反射地回答：“伏黑惠。”

他在说完后立马反应过来，怔忪地抬起头，看向朝他微笑的人。

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墨镜，眼中流淌着温柔的熔蓝。

五条悟轻声回道：“喵。”

刹那间蝉鸣和树响都消失了，流云的投影在两人身上缓缓滑过，无色玉石般的冰块在瓷杯中轻轻坠落，敲打出琮琤脆响。

喜欢？是他想的……那个意思吗？

伏黑惠脑子里乱成一团，视线飘移着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。他慌忙低下头去，看到身边盛满梅子汤的两个瓷杯竟是紧紧贴在一起的，杯沿相触，反射的流光几乎将它们融成一体。

他有点无措地去拿起靠近自己这边的杯子，局促地笼在掌心中。

心跳好快，又惧又喜的情绪像潮水冲刷而来，令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。

是真的……与他如出一辙的心意？还是仅仅是长辈对学生的鼓励？

好怕，但是好想知道。

伏黑惠终于忍不住，朝着五条悟的方向瞥去，正好看到五条悟也拿起另外一只瓷杯——他没有看伏黑惠，而是像突然对自己看了二十几年的庭院有了兴趣，仔细地观察着角落的枯山水，随后，他动作自然地将刚才瓷杯相触的地方凑到嘴边，喝了一口。

伏黑惠睁大眼睛，连呼吸都几乎忘记。

似乎这个时候应该叫这人把刚才的话解释清楚，又似乎……一切都无需多言。

方才静止的蝉鸣与暑气骤然迎面扑来，整个世界都陷入巨大的喧嚣中，怎么都平复不下来。

伏黑惠努力低头想藏住脸上的烫意，手却抖抖索索地捧起那只瓷杯。

他虔诚地以嘴唇，轻抿住了刚才瓷杯相触的地方。

 

 

“不是说要问我问题？还不开始？”猫老老实实地趴着，比问话人还要积极。

伏黑惠思索片刻后开口：“我和五条老师的初见是在哪里？”

“哈？这个问题不会太简单了吗？在伏黑家门口。”

伏黑惠也觉得这似乎是个送分题，再次努力想了许久，问：“周末的时候，五条老师会带我去哪里？”

“约会。”

“答错了。”伏黑惠立马就要召唤式神。

猫赶紧补救：“USJ！迪士尼！志摩西班牙村！行了吧！”

“哼。”伏黑惠收回手，开始想第三个问题。

他渐渐觉得这个考验不对劲起来，毕竟是要想出唯独两人才会有的共同记忆来提问，但当他特意回想起来……就总觉得过往种种莫名带上了暧昧的色彩。

这让他对提问难以启齿起来。

猫似乎察觉到他的窘意，语气带上笑意：“继续啊，还有三个。”

伏黑惠深深吸气。既然说了要考验，那就必须坚持到问答结束为止。

他硬着头皮说：“五条老师和我看的第一部电影是什么？”

猫不假思索：“忠犬八公，在地下室训练的时候看的，看完了你还哭着召唤了玉犬，最后哭累了抱着我睡着的。”

“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。下一个。”伏黑惠几乎已经相信这只猫的身份了，但这样一来又令他清楚地意识到，这个恶趣味的男人正在作弄他。

“五条老师第一次拉我去KTV唱了什么。”

“Shame on Me.”

“……啧。”

猫不高兴道：“喂，刚才那个嫌弃到不想回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！”

伏黑惠不理他，快速说出最后的问题：“五条老师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什么？”

“黑色的长毛猫咪玩偶。”

全部答对了。伏黑惠松了口气，暗影结成的领域渐渐析离，他埋怨道：“所以为什么在知道我的式神是玉犬的情况下，会送我猫咪玩偶啊。”

猫跳入他的怀中：“因为第一次看到惠，就觉得你像猫猫啊，炸着毛的黑色猫咪，有着很漂亮的绿眼睛。所以……我才从狱门疆跑出来找我的猫咪啦。”

伏黑惠搂住他，有点别扭地转移话题：“那你到底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出现在我面前？你打破狱门疆的封印了吗？”

“嗯……那倒没有。”

伏黑惠顿时紧张起来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
五条悟轻描淡写地解释：“本来我是想强行突破封印，但那有一点点花时间。结果有个咒灵突然冒出来，说能将我的灵魂分一部分出来，用于在外边自由行动。”

“这种鬼话你也信？！”伏黑惠听着都捏了把冷汗，他气得半死，“咒灵的话你怎么也信！你是笨蛋吗？”

五条悟老神在在：“你猜那个咒灵是谁？”

“是谁根本不重要，咒灵就是该被祓除——”

“菅原道真。”一个比两面宿傩还重量级的名字在耳边炸响。

伏黑惠：“……”

如果是五条家的老祖宗，一切倒是说得过去了。

“但是这样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吗？”伏黑惠还是放心不下。

“只要不强行使用全部咒力和术式，就没什么影响。”五条悟探出自己的猫爪，“所以我暂时只能使用反转术式。”

伏黑惠恍然：“难怪我会打到你，因为无下限术式如今被限制住了。”

“言归正传。”五条悟不想在这种充满隐患的话题上继续下去，毕竟让对方徒增担忧也于事无补，他转而说，“你还没给我回答呢。”

伏黑惠没反应过来：“我要给你什么回答？”

五条悟理直气壮：“我答对了五个问题啊，所以你要奖励我什么？”

溽暑的蝉鸣似乎又回响在耳边，那个令人心动的暑假浮现眼前。

伏黑惠微红着脸，小小声回道：“喵。”

 

 

06.

 

2019

 涉谷之光大厦地下一层

出现特级假想咒灵（名称未定）其咒胎

 

 

咒术高专一年生再度坐在车内，被伊地知送往涉谷。

车内气氛前所未有的沉闷，毕竟光是“涉谷”这个地名，就足以让人回想起半年前的阴影。

在经历那场浩劫之后，原本繁华热闹的涉谷区早已变成无人之境，就算帐的封锁仅限于地下五层，也没有人敢再回到那里。恢复平静生活的背后是新闻里播报的大量逃难的移居者，和艰难进行的灾后重建。

无数陌生人死在了那里，也有同伴永远留在了那里，还有人独自在那处战斗，一直没有回来。

这个咒胎是如何出现的？所有人都心知肚明。触目惊心的横死惨状导致涉谷如今充斥着极度压抑的负面情绪，简而言之，涉谷现在就是诅咒源源诞生的蛊城，出现凶险异常的特级咒灵是迟早的事情。

那是所有咒术师在寂静深夜的一个惊梦，平和生活的一道阴霾。——他们也心知肚明，迟早有一天他们还会再度回到这个人间炼狱。

“上次送你们出门，还是去找卖猫的老板呢。”伊地知努力想要活跃气氛，“都说看到笑脸猫会招来不幸，可我现在怎么就觉得……”

他声音里带上颤抖：“反而是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我，将你们送往战场的我……才是不幸的征兆。”

虎杖听出他话里的自责，连忙说：“但每次我受伤醒来都是伊地知先生送我去医院哦，这么说来反而是伊地知先生成为了我幸运活下来的契机。”

钉崎赞同点头：“说到底我们这么倒霉还是要怪那只猫吧，都是遇到它才会接二连三遇到特级。”

“不是猫，是五条老师。”伏黑惠一边闭目养神，一边纠正。

“哎呀，现在还不是只猫！不要在意这些细节！”钉崎摆摆手，“反正现在他起不了作用只能呆在宿舍爬猫爬架。”

伏黑惠听得想笑，再度无奈纠正：“是担心他分离灵魂的‘束缚’会产生副作用，所以才不让他赶往现场。”

“总归结局还是爬猫爬架——”

钉崎损人的话还没说完，一只毛茸茸的洁白脑袋就从伏黑惠的背包里钻了出来。

“让人倒霉的猫咪五条老师在这里哦——”

“啊啊啊啊！！”

汽车梅开二度，以蛇皮走位在公路上不住打滑。

“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！校长都说了不让你来！”

五条悟熟稔地在伏黑惠腿上趴下：“我什么时候听过校长的话？我可是只小猫咪，小猫咪想去哪儿需要理由吗？”

钉崎额角青筋直冒：“好想揍他。”

“来啊，要和我扳手腕吗？就算是猫爪我也能赢你哦。”

眼看两人真的就要杠上，伏黑惠忍无可忍：“别闹了！”

他将猫托至与自己平视的高度，眼里竟带上央求：“你就不能有一次……拿我们当靠得住的同伴看待吗？”

纵是再巧舌如簧，五条悟也在这时失语安静下来。

“好了，我们到了，下车吧。”伏黑惠将猫放在后座上，他低着头，略长的额发遮住眉眼，叫人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，“五条老师和伊地知在帐外等着，我们很快就能解决。”

虎杖也摩拳擦掌：“不就是特级嘛，都现在遍地走的评级了，我们完全搞得定！”

三人组在道别之后就下了车，往阴气森森的涉谷之光走去。

五条悟没有再阻拦，而是趴在车窗边安静地看着他们离开，直到三人背影消失，他才近乎叹息地说：“果然还是放不下啊。”

伊地知劝诫道：“现在过去只会让你的学生关心则乱哦。”

“伊地知。”五条悟打断他，“你还记得涉谷那场战斗之后的情况吗？我的学生们受了怎样的伤，经历了怎样的痛苦，我的后辈又是怎样死去……这些，你都看在眼里了吧。”

天突然下起了雨，猫仰起头来，整个雨幕都被缩小至他的虹膜之内。

“在被封印时我也信赖过他们，但在得知这一切后，我发现我似乎犯了个错。如果这个世界的平衡是因为我的出生而被打破，那么由我来承担这一切后果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。所以独自战斗，不死不休，或许才是我最正确的选择。”

“殒命之人，皆为孤身，这是适用于普通咒术师的法则。但对于带着天赋降生的我来说，‘孤身’是我与生俱来的束缚。你听明白了吗？”

伊地知其实没太明白，但他第一次敏锐地从五条悟的话里察觉出不太妙的预感，因此他转身想要说话，却在看到后座的光景后怔得半句都说不出来。

 

 

地下一层。

钉崎将带有咒力的钉子钉入咒灵体内，仓促地抹了一把汗：“不是说只有一个特技咒胎吗？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咒灵！”

玉犬从她身边撕咬而过，伏黑惠一边将满象召唤出来，一边快速解释：“死在涉谷的人太多了，哪怕是同一秒出生的就会有成百上千的咒灵，由于这里被隔绝半年，因此它们的活跃并未被察觉到。而之所以会引起咒术界的注意，是因为有某个咒灵吞噬了太多同类……”

浑身遍布眼睛和触手的咒灵从背后朝伏黑惠咬来，被中途跳出的虎杖一拳击散。虎杖退后两步，同伏黑惠呈背对防御的姿势：“这就是在养蛊对吧，厮杀吞噬之后升级为了特级。”

伏黑惠点点头。

钉崎手指翻转，几枚钉子在她身侧环绕漂浮，穿针引线般将周围一圈的咒灵全部洞穿。鵺张开翅膀，羽翼竖起如钢刀，在它横向飞过时削断天花板上附着的咒灵。残骸似骤雨落下，虎杖使出一招黑闪，三人面前的地面顿时裂纹蔓延，连带着整个地下一层的咒灵全部坍塌，掩埋在二层之下。

但怨恨、恐惧、憎恶的情绪依旧在滋生，所见之处皆为敌方。

三人的呼吸都带上了喘，就算能够击败咒灵，但要是打消耗战，他们总有坚持不住的时候。

“不好，你们看右边！”布置了“不知井底”的伏黑惠率先发现不对劲。

只见被掩藏在咒灵大军背后的咒胎逐渐孵化，完全体特级撕开蛹壳而出。它漠然看着苦战的三人，却并未出手，而是双足用力一踮，突破层层天花板往大厦上空飞去。

“它想要破坏帐！”

一旦特级突破帐而逃逸，那么涉谷附近的城区就会遭殃！

难道……涉谷的灾难又要重演？港区、新宿、世田谷……又会是哪一个城区成为下个涉谷？

光是想象就让他们觉得遍体生寒，虎杖用尽力气大喊：“拦住它！”

可身边的咒灵早有预谋，倾巢而出朝着三人碾压过来，顿时挡住了他们想要追上去的前路。

太迟了吗？

这次……也拯救不了任何人吗？

而这时，一道凛冽咒力破空而来，包围住三人的咒灵被轻而易举撕裂消散，地下一层数以万计的咒灵在0.01秒内被全部祓除！

但局势的反转却反而让学生们露出慌张神色——

伏黑惠猛地回头，果不其然看到高挺颀长的男人身影。五条悟正站在空荡荡的走道出口，手还维持着虚式茈的动作。荧白灯光几乎要将他的身影都稀释消失，他嘴角和胸前都有着星星点点的血，脸色也苍白，却依旧朝着自己的学生露出安抚笑容。

眼眶变得又热又痛，心脏都快被拧成一团，伏黑惠哽咽着大吼起来：“不是说了叫你不要来吗！”

“束缚”是所有咒术师学会的第一个常识，一旦契约成立，那么就必须遵守“束缚”，违抗则只有死路一条。

当代最强的五条悟和日本三大咒灵的菅原道真结下契约，其束缚的反噬自然也是最强级别。

五条悟违背契约，当他在车内恢复人形的时候，就已经被反噬重伤，更何况是完全释放了无下限术式的现在。

他会死在这里的。

眼泪控制不住地淌下来，伏黑惠发出两声呜咽，努力想要朝着五条悟的方向跑去，却被男人在对面远远抬手制止。

“这里就交给你们了，那个特级，由我一个人解决。”

“等一下！”伏黑惠还想制止，可五条悟在说完后就瞬移离开，朝着特级逃逸的方向追去。

地下二层的咒灵源源不断地汹涌而来，堆叠如山地想要爬上一层。

伏黑惠咬牙看着面前的惨状，正要召唤脱兔，却被钉崎从身后推了一把。

他震惊回头，看到钉崎和虎杖并肩站在他身后。

“你还不快去追？”钉崎朝他挑挑下巴。

“但是——”

虎杖不由分说地打断他：“现在时间不够了吧，想做什么就去做啊，伏黑！毕竟啊——”

他伸手扯着伏黑惠的衣领，径直将他朝上甩了出去。

“我敢确定，这个时候，五条老师最想看见的人，是你啊！”

被突破的残垣断壁在眼侧略过，伏黑惠被惯性朝上抛出，他努力低头看向同级的方向，发现两人正轻松地朝他笑着，像是祝福。

“两个白痴！”伏黑惠抽抽鼻子，转而伸手再度召唤出鵺，带着自己往五条悟的方向追去。

 

 

涉谷之光大厦，顶楼。

特级在察觉到追兵后停了下来，它深吸一口气，随后朝着来路倾吐出腹内的大量咒灵。

追在它身后的五条悟不偏不倚地撞上，冷哼一声又准备施展虚式茈，可咒力却像是在他体内断了根弦，一瞬间的凝滞导致他被铺天盖地的咒灵压了下来。

他忍不住苦笑：“束缚的反噬还真是不容小觑。”

体内传来锁链搅动般的剧痛，他察觉到又有温热的血从咽喉涌出，但他只咬牙笑笑，毫不犹豫地再度发动术式。

——虚式茈！

面前的咒灵顷刻被全部祓除，铅色雨幕映入眼帘，五条悟作势要再度追去，不料另外一波咒灵又接踵而至。

“人海战术？这可真是……有点吃力了啊。”

伴随着一次又一次力量的使用，束缚反噬也只会越来越严重。五条悟已经快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，六眼在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失去了作用。

要是败在这里……会被全咒术界嘲笑几百年吧？

他这样想着，竭力抬起手指，又要攻去。

在反转术式·赫发动的瞬间，他回想起了狱门疆里的记忆。

 

 

“所以啊，菅原道真前辈。”五条悟的声音吊儿郎当，“你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契约？”

由于同狱门疆本体源信和尚是旧识，菅原道真是唯一能轻易出入狱门疆的人。他来到五条悟面前，二话不说，直接将外界的战局复现给他看。

五条悟在看到画面中的景象后，就惊得再也笑不出来。几乎被宿傩折磨崩溃的虎杖，召唤出魔虚罗的伏黑惠，被真人偷袭生死未卜的钉崎……他的无数旧识好友，被他作为同伴培养的学生，都快在这场血战中送了命。

这本该是他一个人的战斗的，是他一时疏忽导致自己被封印，才让局面变成了这个样子。

菅原道真这时开口：“你现在愿意接受我的契约了吗？”

——他得回到战场，涉谷的事情必须由他来终结，不能再有任何人受伤了。

五条悟收敛神色，沉声回答：“我接受。”

于是他的灵魂被分出一部分，寄宿在了猫的体内，再度清醒时，他已经被菅原道真装在笼子里，提着到处晃悠。

五条悟：“……我合理怀疑你在骗我，老祖宗。”

菅原道真哼笑：“老祖宗从不骗人，说吧，你现在想先去找谁？”

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黑发少年的身影，五条悟怔然还未说话，就已经被菅原道真猜中心思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他们来到伏黑惠的必经之路前方等候，可还不等菅原道真打招呼引起少年注意，少年就径直走了过来，眼睛亮亮的，满目都是近乎疯狂的思念之意。

“这只猫……多少钱？”

 

 

“五条悟！！”

身后声嘶力竭的呼喊让五条悟瞬间回神，他抬起手指还未来得及发动术式，熟悉的领域就追赶上来，将所有咒灵都吞噬在暗影组成的沼泽里。

伏黑惠正气喘吁吁地站在楼层残垣上，咬牙切齿地看着他：“你少瞧不起人了！”

他眼睛亮亮的，怎么看怎么疯，但就是这种无与伦比的惊艳神情，让五条悟不舍移眼地注视着他，轻轻笑出声来。

伏黑惠还在那头生气：“说什么一个人战斗的大话，你花了这么多年，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梦想是错误的吗！”

“老子最讨厌不坚定的人了！”

嵌合暗翳庭在主人的怒意下如同黑洞朝着特级的方向扑去，不论特级释放出多少咒灵，都顷刻被暗影吞噬得一干二净。

那的确是，能和无下限术式媲美的无敌术式。

由于咒力使用过度，伏黑惠咳出一口血来，却依旧维持着领域，朝着五条悟怒吼：“这样的我，也不配当你的同伴吗！也不配和你并肩作战吗！”

五条悟翘着唇角笑着，将额上的眼罩覆在了自己的双眼上。

“你早就是了啊，迟钝的小孩。”他瞬移到伏黑惠跟前，张开双手将少年揽入怀抱中。

特级在他们背后恼羞成怒地咆哮，不管不顾地朝着两人冲来。五条悟只当它不存在，声线温柔得如同情人绻语。

“但在‘爱’这种世间最扭曲的诅咒之下，就算是最强的我，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。”

“——我无法忍受看到恋人受伤。”

伏黑惠眼睛蓦地睁大，再度露出曾经那种又惧又喜的神情。

五条悟眷恋地拍拍他的脸颊，轻声问：“我姑且……能称你为恋人吗？”

伏黑惠张张嘴，可还不等他给出回答，五条悟却双手一推，令他猝不及防，身形不稳朝往大厦下方坠去。

伏黑惠深深吸气，神情变得惊恐，他竭尽全力朝五条悟伸出手：“不要走！”

“惠，这就是我最后的选择。”

五条悟说着，再度解下眼罩，六眼在灰暗雨天里显得荧荧发亮，他将自己的咒力调整至极致状态，转身朝着凶狠扑来的特级攻去——

灼目的爆炸在涉谷上空裂响，罡风如刃割过伏黑惠的脸颊，痛得他落下泪来。

“不要走！不要走！”

就算他再怎么用力地伸出手，就算他再努力睁大眼睛，他也无法触及到、无法看到那个人的背影了。

 

 

07.

 

梦里有一条暗无天日的漆黑隧道。

五条悟往前走着，就算心下对当前情况有所猜测，他也不缓不急，一副安然接受的模样。

他渐渐看到隧道前方有一簇篝火，等走过去，才发现是菅原道真坐在篝火前，像是在等他。

“哟，老祖宗。”五条悟不正经地抬手打了个招呼。

菅原道真转头看见是他，嫌弃地啧了声：“怎么这么快就被搞死了啊，你说你是当代最强怕不是在唬我。”

“有什么办法嘛。”五条悟在他身边坐下来，伸手去烤火，他一路走来快冻僵了，全身血液都几乎凝固，差点就迈不开步来。

“您那个契约的束缚反噬太厉害了，我现在的实力甚至比不上正常状态时自己的半根手指。”五条悟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，“不过败给一个新生特级是挺丢脸的，希望惠回去能帮我说点好听的，别让我的死成为咒术界笑话。哦，还有啊，要是我的死讯被公布，以后的等级计量单位会不会变成‘五条悟的几根手指’之类的？”

菅原道真冷哼：“还有心情扯这些有的没的，看来还能活蹦乱跳一会儿。”

五条悟笑：“就算是到了三途川，我也能活蹦乱跳地进去搓澡。”

“我可谢谢你别丢我的脸。”

安静片刻后，菅原道真突然问：“就没有什么遗憾吗？”

五条悟愣了下，反应过来后摇摇头：“没有遗憾啦，该说的话也都说了，只是……那些家伙估计会难过一阵子吧，不过我相信他们很坚强的，嗯，肯定都会振作起来的。”

“就算没了五条悟，以后还有其他很强的咒术师出现嘛，惠也能独当一面了，估计以后能成为不输于我的咒术师，所以……一切都没问题的。”

五条悟点点头，笑了起来：“嗯，没有遗憾了。”

“所以说你是不是蠢。”菅原道真讥讽道。

“……我是看在你是我祖宗，才没在你说这话后揍你的，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。”

菅原道真根本不怕他：“你还没明白啊。既然世界上的强者不会只有一个五条悟，你干嘛又要把全世界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？”

五条悟愣住了。

菅原道真一语道破：“刚才，你也看到了吧，你不是已经有能够并肩作战的同伴了吗？”

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怀念：“在我那个时代，咒术师、人类、诅咒师、咒灵，都远比不上这个时代，我自己生前的力量也远远不及现在的我，可是啊……”

菅原道真身上蓦地浮现白光，等到光芒消失，刚才还放浪形骸的老头已经幻化为温文儒雅的修士。

他微笑着看向五条悟：“比起力量，果然我还是更怀念能够有同伴在身边的日子。”

“所以你还是别往前走啦，现在还不是时候。等到过个几十年，你再来陪我喝酒罢。”

在菅原道真说完之后，篝火蓦地高涨起来，挡住了五条悟的前路。他怔怔回头看向走来的方向，发现一道白光从隧道深处蔓延开来，很快就近至眼前。

 

 

 

08.

 

“寻猫启事

本人丢失一只长毛白猫，该猫戴着墨镜，很肥很重，尾巴很长，会笑。

该猫为本人命中至重珍爱，如寻回必定重偿。

如有见到请联系伏黑先生：xxxx5t5xxx。”

 

伏黑惠嘴角下扯，沉默地将手里的纸单贴在一根又一根电线杆上。

 

那天涉谷一战以大厦上空的爆炸为终结，整个城区的咒灵都在爆炸产生的强大咒力冲击中烟消云散，如今政府已经能够毫无担忧地重建涉谷，再过不久就能将城区再度投入使用。

伏黑惠在整座城市的废墟上找了半个月，却怎么都找不到五条悟的身影。狱门疆也不见了，白猫也不见踪影，就像是……五条悟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。

在听闻老师失踪的消息后，乙骨忧太也回来帮忙，咒术高专在他的带领下倒也还算井井有条。

只是……任何人都不敢在伏黑惠面前提起五条悟的名字。

他还活着吗？去哪儿了呢？解除封印了吗？受伤了吗？

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担忧，但在看见伏黑惠眼底下的青影，以及越发阴郁的神色后，这些疑问便都说不出口来。

就算伏黑惠执意要满东京贴寻猫启事，他们也只是默默地帮忙，然后从每天收到的寻猫消息中筛选出长相类似的猫咪照片递给他。

可是，没有任何一只是五条悟。

伏黑惠只消看一眼就能区分出来。

 

“伏黑！今天晚上有花火大会，我们一起去吧！”已经穿好浴衣的虎杖风风火火地跑来。

伏黑惠继续贴上一张寻猫启事，不假思索地拒绝：“你们去吧，我不太想去。”

虎杖还想说服：“一起去嘛，我们一年级都快结束了，还没怎么好好玩过呢。而且啊，花火大会人那么多，说不定就能问到有用的消息了呢？”

“不去。”

虎杖委屈地鼓起了脸。

伏黑惠察觉到他的沮丧，不禁缓和了语气，退让道：“那……我和你们一起去集市，行了吧。”反正到了集市他还能继续贴纸单。

虎杖立马高兴起来：“好啊，就这么说定了！”

在少年一蹦一跳准备离开的时候，他又突然回头，叫了声伏黑惠的名字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虎杖安静看他片刻，蓦地露出灿烂笑容来：“不要难过太久哦，我们还一直在你身边。”

伏黑惠顿了下，难得露出个笑来：“嗯，我也一直都知道的。”

 

 

等到华灯初上，咒术高专所有学生都穿着浴衣赶往集市，等待着花火大会的开始。

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伏黑惠抱着的纸单分了个干净，然后你一根苹果糖我一颗金平糖的，用甜甜的点心零食将他手里塞满，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让他休息一晚，不再张贴纸单。

伏黑惠当然知道他们是好意，无奈之下只能抱着满怀的糖果，顺从地跟着人群往花火祭的方向走去。

他在路过一个面具摊的时候，眼尖地发现一张熟悉的白猫面具，因此落后众人几步，想要去将它买下来。

不料还没等他触碰过去，就有另外一只手将白猫面具拿了起来，自顾自覆盖在脸上。

银白色的头发在夜风中像是落满星辰般熠熠生辉，面具后面的湛蓝眼眸宛如流淌着两湾熔蓝。

来人的声音带着并不惹人讨厌的轻佻，像是在道歉，又像是在搭讪：“不好意思哦，这个面具很适合我，所以我就先买下来了。”

伏黑惠双手一抖，怀里的糖果稀里哗啦滚落一地。

面前的人顿时心疼地大叫起来：“哎呀哎呀，不喜欢吃糖果可以留给喜欢吃的人嘛！还好有包装纸，捡起来还能吃……”

他说着放下面具，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来，但这人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给伏黑惠带来多大的震惊，只蹲下去忙活着想捡起地上的糖果。

“不许动！”伏黑惠眨眨眼，反应过来后厉声喝道。

来人被他吓一跳，眼神无辜地抬头：“怎么了？”

伏黑惠按捺住蛰伏已久的酸涩情绪，努力保持声线平稳：“我要问你五个问题，你必须全部答对，才能吃我的糖果。”

来人跃跃欲试：“好啊！”

于是问答游戏开始。

“从禅院家拯救出伏黑惠的人是谁？”

“五条悟。”

“陪伴了伏黑惠九年的人是谁？”

“五条悟。”

“带伏黑惠第一次去游乐园的人是谁？”

“五条悟。”

“变成猫以后陪在伏黑惠身边的人是谁？”

“五条悟。”

“……最后一个问题。”伏黑惠眼里已经有了泪意，他浑身颤抖着，开口问，“伏黑惠喜欢的人是谁？”

第一束花火带着嘹亮的响哨划破夜空，在所有人的头顶绽放出璀璨光华。沁凉的风吹过巷陌，白瓷制成的面具摇曳发出哑哑声响。暗夜倾现流光，银河有迹可循。

在远离欢呼人群的空旷街道上，五条悟弯着眉眼笑起来，笃定回答：

“五条悟。”

于是伏黑惠眼睛亮亮地注视着他，带着哭腔小小声道：“喵。”

他终于畅快地笑了起来，第一次鼓起勇气，伸手搂向恋人的颈项，眷恋又热烈地扑入五条悟的怀抱中。

茫茫人海外，璀璀花火中，他们安静地接了一个吻。

 

 

<完>